早飯后，我家門前熱鬧起來，不知從哪兒一下子來了幾十只燕子，飛來飛去忙著銜泥修補殘缺不全的燕窩。以后幾天里，總有一群燕子忙忙乎乎地勞作著，我們?yōu)轼B類“一方有難、八方支援”的精神感動，為它們團結(jié)協(xié)作、共渡難關(guān)而歡呼，更希望它們“一家四口”早日團聚。

　　幼燕成長很快，身上的羽毛開始變黑。兒子把它們放在走廊里，已經(jīng)能蹣跚行走了。我們?nèi)揖暮亲o著在我家臨時避難的燕子，那群忙于筑巢的老燕子也與我們熟悉了，見到我們總是報以歡快的鳴唱。得意的兒子，夜間還要把裝燕子的盒子放在他的床頭，我沒有答應，而把盒子置于隔壁堆放雜物的房間。豈知，禍不單行。有一天，我們發(fā)現(xiàn)一只燕子不見了，盒子有血跡和散落的羽毛，還有掙扎過的痕跡。我們到處找，最終在墻角的舊紙箱里找到了它，它早已身首異處，紙箱的內(nèi)壁染上了殷紅的血跡，纖細的骨肢四處都是。兒子見小燕子死了，傷心地哭起來，邊哭邊問我這是怎么回事。我告訴他，是可惡的老鼠。一向溫順的妻子眼中含著埋怨說：“兒子要放在房間，你不讓放，它的死你是有責任的！”看著妻兒的傷心，我無言以對，一點一點地收拾起小燕子的骨骸，準備在樓下花園里找一個地方把它掩埋。

　　也許是目睹了夜間老鼠摧殘同胞的驚心動魄，也許是想早日回到父母的身邊，聽到老燕子在樓前的呼喚，窗臺盒子里僅剩的那只幼燕奮力飛起，在空中幾個翻騰后，像斷線的風箏似地墜入樓下平地上。我們一家趕緊跑下樓，正當要把它捉住帶回家的時候，一只過路的花貓毫不留情地將它叼入口中。我和兒子追了幾條街，從花貓口中搶下幼燕，但它已經(jīng)咽咽一息了。我們不是醫(yī)生，不知道怎么才能挽救它的生命，一家人輪流地把它放在手心，給它呵氣。起先它還有微弱的氣息，逐漸地它的身體開始僵硬，一雙眼睛在散盡最后一絲神采后慢慢地閉合了。

　　兩只幼燕的夭折，搞得我們一家心情沮喪。埋葬了它們之后，我即興吟作了一首吊唁詩：

　　漂泊南北報春歸，生死難料罪魁誰？

　　可憐未酬凌云志，化作荒冢土一堆。

　　面對壘好巢穴、晝夜哀鳴的燕子“夫妻”，我好像犯下滔天大錯。那對“燕夫妻”也許并沒有怨恨我們，但它們痛念兒女的哭喊聲，攪得我們一家心煩意亂。它們依然在我家門前飛來飛去，有時直接飛進房間，停在那里用眼睛四處找尋，間或發(fā)出親昵地呼喊聲。一次次的來，一次次的失望，我們對它們做出的友好舉動，它們漠然置之。終于，它們徹底絕望了，從我家飛走了。

　　今年春天，又見一對對燕子銜泥來回穿梭，不知去年落戶我家的那對“夫妻”在哪里？我們盼望它們依然光顧我家。（胡廣林）